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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3章 談天
夜已經深了，夜深人靜，正是無數人好好休息的時間。就連褚家的別墅裏也是燈火漸熄，陷入沉睡之中。
可有一處是例外的，那是別墅裏一個不起眼的小露臺。又窄又小的只能容納兩個人的身體，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時候，還有一個人在那裏站着。
他的身體是筆直的，抬着頭往天空望去。其實今夜並沒有星星，可他好像是看到了星星一般的一直往天空中望着。
另外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，在安靜到幾乎能聽到呼吸的環境中開了口：“少爺，夫人那邊已經安排好了。”
“醫生怎麼說？”
“勞累過度，再加情緒激動，夫人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了。”老管家的半張臉掩映在黑暗之中，看起來有一種詭異的感覺。
他復又說道：“少爺，這一次您跟夫人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？”
褚墨沒吭聲，他的眼睛像是長在了天上。他似乎在天空中尋覓着什麼，又好像根本什麼都沒有尋覓。
關於他自己跟陸筱筱的事情，此刻他還不想多說。那是他跟陸筱筱兩個人的事情，不到萬不得已，真的不想讓別的人插手。
褚墨道：“你來陪我看會兒星星吧。”
老管家一愣，隨即走了過去。他也不是瞎子，今天晚上的天空是灰濛濛的，根本就沒有星星。
自家少爺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，是因爲他的心裏有事情。
這是他從小的習慣，一旦發生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，他就會跑出來看星星。不管天空裏有沒有明星閃爍，他都是不低頭的。
這是褚墨獨有的安慰自己的方式，也是他真的傷心或者犯難的時候纔會做的事。
褚墨小的時候聽過一個說法，每一個珍視的人死去，就會在天空中變成一顆星星。
他當時是相信了，並且這個習慣一直沒有改變，就算是現在他知道當時的話都是騙人的，他還是會仰着頭往天上看去。
老管家看着褚墨的側臉，心知這一次他真的心裏有事。
老管家道：“少爺，您跟夫人之間若是真的有了拆解不開的難題，或許可以說出來，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。”
“夫人是個明事理的好姑娘，您又是個全心全意愛着她的人，我相信只要是好好溝通，沒有什麼是結局不了的。”
褚墨道：“管家，我還記得你第一次陪我看星星的時候。”
老管家又愣了一下，他第一次陪褚墨看星星是在他小的時候，那時候他的母親還活着，但是由於精神不穩定的關係，一直跟小褚墨的關係不好。
其實還有另外的一個理由，因爲褚墨的眉目之間有很多與褚敖相似的地方，所以褚墨的母親在看到褚墨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褚敖。
而她每一次想起褚敖，就會對褚墨冷眼相待。
在褚墨的記憶中，母親一直是個矛盾的角色。她有時候是溫柔慈祥的，說話是溫聲細語的；可有時候他的母親會變得狂躁，會時不時的發脾氣，會對他拳打腳踢。
褚墨一直以爲是自己做的不夠好，直到後來，直到他母親去世，他才真正瞭解母親的痛苦。
母親的死就像是催化劑，讓褚墨迅速成長起來。當時他還不到十歲，眼睛裏就有了同齡人不會有的心酸和堅定。
老管家道：“我記得我們倆第一次看星星的時候，我還沒有現在這麼老，你還只是個孩子。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，轉眼之間就到了這個年紀。”
“少爺啊，我老了，這輩子陪你看星星的時間不多了。你還年輕，你還會有新的朋友，你還有夫人相伴。若是有一天我走了，也還有人會陪着你的。”
褚墨抓緊了面前的欄杆，他當然知道歲月的無情。如今的老管家已經不再是當年正值壯年的人了。
他在變老，他的臉上長出無法消失的皺紋，他的眼睛裏有灰敗的痕跡，他說話的聲音在變小，走路的速度在變慢。一切的生命體徵都在提醒着褚墨，老管家或許真的陪不了自己多長時間了。
褚墨嘆口氣，“生老病死，人人都無法阻攔。”其實他口中還有後半句，嗔癡愛恨，人人都無法擺脫。
作爲一個活生生的人，若是擺脫了嗔癡愛恨，就等同於放棄了生命中許多美好而有趣的事情。可一旦投身愛恨，同樣是備受煎熬，步步維艱。
就像是他，以前不在乎愛恨，只在乎得失成敗，那時候他是自由的，沒有任何可以約束他的東西。不用爲任何人操心，不用爲任何人負責。
可如今，他一腳踏進愛恨裏。遇到陸筱筱，愛上陸筱筱，心裏掏出一個大洞來放上陸筱筱，他是不自由的。他要爲自己負責，也要爲陸筱筱負責，一個人身上莫名的就背了兩個人的擔子。
可他也是快樂的，遇到陸筱筱之後，他體會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樂，是前所未有的心動和暢快。
每一天早晨醒來，他都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強有力的心跳。每一次晚上睡覺，他都確定自己這一天過的是非常的充實完美的。
陸筱筱就好像是一束陽光，忽然間將他昏暗的人生給點亮了。她帶給他從沒有過的心動與心痛，讓他重新產生一種自己還活着的想法。
褚墨道：“我在美國見到陸正先了，他沒死，他坦陳了當年對我母親做過的事情，我沒有殺他。”
“我以爲我恨死了他，只要是證實了當年的真相，我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。可他是筱筱的父親。”
老管家問：“你下不了手？”
“是的，我不想親手殺死筱筱身邊的人。”
褚墨稍微眯了眯眼，他眼前的是無邊無際的蒼穹，他喜歡看這樣的蒼穹，只有在這種時候，當他感到自己無比渺小的時候，他才能徹底安下心來。
“我以爲恨纔是支撐我走到現在的力量，可是我發現我錯了。比起恨，我更喜歡的是跟筱筱在一起的時光。”
褚墨望着天，問道：“我爲了筱筱放棄了懲罰陸正先的機會，我死去的母親會不會怪我？”
“不會，你母親會爲你感到驕傲的，少爺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