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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4章 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
梅花林中的小亭已經提前被小侍從打掃過了，裏面光潔如新，桌子上面已經擺好了菜餚，春色滿園，菜色映襯着外面的天光，滿是溫柔。
兩個人坐了下來，誰都沒有說話。
離源本來就是一個嘴笨的人，除了江浸月，他也從來不會去討好誰，這時候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，只能尷尬又沉默的坐在了對面。
周圍的小侍從小侍女全部都退了下去，幾乎一整個梅花林，只有江浸月和離源。
離源抿着脣角，把酒罈拎了起來，沉默的打開了酒罈的封口。
有酒香味從酒罈裏面飄了出來。
這是江浸月前些時日剛釀的酒，酒還沒有發酵到一定的程度，聞着只是淡淡的香，甚至還能在酒香味上面聞見梅花的香甜氣息。
離源把清酒倒進了酒壺中，先是給江浸月倒了一杯酒，放在了她的面前，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打開兩個人之間的話題，離源想到了江浸月那晚上說的話，一時間只覺得嘴裏有點發苦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，生怕江浸月在說出什麼更加絕情的話。
他最先端起了酒杯，輕輕的抿了一口。
抿完了臉色一變，頓了一下，輕聲的對江浸月說道，這酒還沒有把那種醇厚的酒味道釀出來，應該是時間太趕了，你那日覺得好喝的果酒，我那邊還有一些，要不然我們換個喝吧？
這久才做沒多久，估計度數也不高，想要喝醉了更是格外的艱難，離源提換酒，江浸月點頭。
然後就在離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，江浸月端起來了面前的酒杯，抿了一口。
她只是想要嘗一嘗自己親手釀出來的這梅花酒是什麼味道，再說這酒已經倒在了杯子裏面，如果不喝掉就只能倒掉，不可能再倒回酒壺裏面。
結果一喝，又酸又苦又澀。
江浸月自己都愣住了一下。
她第一次把酒給釀壞了，大漠這邊天氣冷，雪水純淨，梅花開的甚至要比榮坤要更加香氣馥郁一些，按照道理來說，這酒釀的應該要比榮坤的酒要好喝，沒想到竟然釀壞了。
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之前釀酒的時候，說的心境話題。
酒釀的好不好，釀酒的人其實真的有很大的關係，她那個時候的心境大抵就是如此，即便是着急，表面上仍然笑着，心裏面其實又酸又苦又澀。
離源皺了皺眉頭，輕聲的說道：“等一會兒換別的酒吧。”
“嗯。”
已經有人把一罈果酒送了上來，那果酒經過這一個月的再發酵，酒味已經很濃了，比上次喝的時候要更加像酒一些。
江浸月有意灌離源喝酒，便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，笑着說了一聲。
“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，也沒什麼需要故意不提這個話題，酒被釀差了，真的跟你說的一樣，我那時候心境就是如此，想走，想要離開這大漠的王宮，是至始至終的事情。”
“你現在仍然想走嗎？”
離源不由自主的，也跟着江浸月喝了一杯酒。
江浸月酒量不好，一旦喝醉了就容易迷糊，所以端着酒杯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着，騙着離源喝了好幾杯，她才把手中的一杯喝掉。
“當然想走，但是，剛開始的時候還有希望，現在好像，已經沒有希望了。”
“他呢？如果他過來接你呢？”
離源突然這麼一問。
有那麼一瞬間，江浸月驚了，垂着眼睛慢慢地說道。
“看樣子南突厥那邊的事情並不好處理，李宗煜到了現在都沒有來，應該是護着兩個孩子在那邊有了麻煩。”
江浸月慢慢的說道，評析了一下自己眼中的情緒，微微側目，看向了離源。
她有些拿不準，離源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因爲知道了什麼，還是隻是湊巧？
離源目光淡淡的，即使是看着眼前的酒杯，那模樣好像也能看穿你一般。
他聲音更輕了，像是在囈語，又像是在內心深處發出對江浸月的疑問。
“我是說如果，如果他來接你呢？”
“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立馬跟他走。”
江浸月回答的很是堅定。
雖然這個回答在離源意料之中，但今天親口聽着江浸月在他面前說出來，他還是會覺得傷心。
放下了杯子，離源握緊了手又慢慢的鬆開，再看江浸月的時候，那個眼神里有很多江浸月看不清楚的深意。
“如果有一天你能離開這大漠的王宮，離開我的身邊，在往後的回憶裏，我在你心中是什麼樣的人？”
“…”
江浸月愣住。
“怎麼會……突然問這個話？”
江浸月忽然有些看不清離源了，她甚至已經開始在猜測，離源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麼……
但如果知道李宗煜今天要進宮來接她，離源絕對不會輕敵，到現在什麼也不做，在這邊平靜的陪她喝酒。
“不是說，如果他來接你，你會毫不猶豫的跟他走嗎？所以就突然想起來問一問。”
離源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，甚至根本就不用江浸月勸酒，他一杯跟着一杯再喝，眼神沉鬱，話也不多，說的每個字都讓江浸月心驚肉跳。
“等到他解決了事情，從南突厥回來，一定會來這裏的，如果我看不住你，你終將會離開我，或許你離開了之後，我們從此不會再遇見。”
離源端着手裏精巧的酒杯，慢慢的說道。
“等到你逃離了我身邊，你再回過頭來想想，你會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？”
“你……”
江浸月斟酌着還沒想好如何開口，離源聲音一沉，每個字裏都加滿了果酒的香氣，讓人覺得甜，之後卻是滿嘴的苦。
“我想聽實話。”
“或許你跟一個孩子一樣，因爲得不到某樣東西，久而久之，你變得偏執，早已經不在乎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這樣東西了，你喜歡的，有三分之二是你自己爭搶的那些執念。”
江浸月端起了酒杯，跟着仰頭一飲而盡。
她其實應該說點好聽的，讓離源放鬆警惕，可是面對這樣的離源，她不願意讓自己說謊言。
“…”離源忽然笑了笑。
這一聲笑也不知道是笑江浸月本沒有看清他心裏如何的喜歡，還是笑他自己，這樣笨拙的想要告訴他自己喜歡她喜歡的快要死掉了，可是越想表達，表達的越是錯誤。
“離源，其實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。”
也是一個很壞很壞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