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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6章 ?歡迎許安眠,還是歡迎江清蕊?
“我還記得,你以江清蕊的身份,出現在我視線裏的時候。你跪在手術室門口,無助絕望,低聲下氣的哀求着追債的人。我只是瞥了一眼你的側臉,就刻入腦海裏了。”
“許安眠從來不會求人,更不會卑躬屈膝。她倔強,不屈。可是江清蕊呢,她靈動,活潑,眼睛有着天真的清亮,像是從來沒有被世俗污染過的純潔。”
“……兩個你,我都愛。”
最後一滴淚,落在了江清蕊的手背上。
陸澤沉浸悲傷的情緒裏,沒有注意到,那一秒鐘,她的眼睫輕輕顫動,很快又歸於平靜。
十分鐘,對他來說太短,卻又足夠讓他回憶起,他和她的那些過去。
陸澤從重症監護室裏走出來的時候,司墨看見了他眼角的淚痕。
“我們會盡力的。”司墨說,“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,也會堅持下去。”
陸澤一邊脫下無菌服,一邊問道:“你相信這個世界上,有因果循環嗎?”
“也許有。”
“她不能死,也不該死。”他低垂着眼,“我願意用我的命,去換她的長生。”
陸澤不顧自己纔剛剛甦醒,撐着虛弱的身體,去了江城香火最爲旺陸的一家寺廟。
他登上臺階,邁過高高的門檻,無比虔誠的跪在佛祖面前,雙手合十,深深的跪拜下去,額頭貼着地面。
久久沒有抬起。
一旁誦經的師傅,看着他:“你來這裏,是求什麼?”
陸澤慢慢起身,望向塑着金身的佛像:“求我所愛之人,一生平安。”
“不爲自己求佛?”
“嗯。”他應道,“我只爲她祈禱祝願。”
“她是你的……愛人?”
陸澤點點頭:“她是我一生摯愛。可是,她留在我身邊,卻從未真正平安過。坎坷曲折,生死難料。”
師傅遞過來一張木牌:“後院有一面許願牆。寫滿了香客們的心願,你也去寫一寫吧。”
“謝謝。”
站在許願牆面前,陸澤一筆一劃,工工整整的寫下了一句話——
“此生唯一心願,是江清蕊餘生歡喜。”
他的字向來是龍飛鳳舞,剛勁有力,但這一行字,他寫得無比緩慢,是板正的正楷字。
寫好之後,陸澤認真的把許願牌,掛在了牆上。
牌子下面墜着長長的紅色流蘇,還有一個小鈴鐺。
風一吹過的時候,鈴鐺叮噹作響,悅耳動聽。
………
江清蕊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。
夢裏,她過着兩個人的人生。
畫面交錯,凌亂。
隨後……江清蕊慢慢的睜開了眼睛。
眼前,先是一片模糊,然後,慢慢的轉爲清晰。
潔白的天花板,白得刺眼,刺得她眼睛生疼,就這樣滾下一行眼淚來。
耳邊,響起男人沙啞發顫的聲音:“許安眠……”
這是哪裏。
天堂?地獄?
她活着,還是死了?
已經有好久好久,沒有人叫過她“許安眠”了。
她張了張嘴,聲音乾澀無比,扯得喉嚨發疼:“我是……江清蕊……永遠都不……不再是,許安眠……”
江氏夫婦給了她第二次生命,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,讓她體會到了過去二十多年,都不曾擁有過的親情,她怎麼能忘記。
江清蕊有父母有哥哥有家庭,而許安眠,什麼都沒有。
她輕輕的轉動脖子,抬眼看向病牀邊的男人。
陸澤的眼眶發紅,眼角含淚,無比深情又欣喜的看着她。
“你怎麼……哭了,”江清蕊問道,“陸澤,原來……你,也會哭嗎?你又……爲誰而……而哭……”
陸澤緊緊的握住她的手,放在脣邊一下又一下的輕吻着。
他的脣很涼,聲音很抖:“小蕊,小蕊,你再不醒來,我就要一起下去陪你了。”
“我還活着嗎?”江清蕊問,“這是人間嗎?”
“是,你活着,這是江城。”陸澤連連點頭,像是回答她,又像是肯定自己,“小蕊,你已經昏睡整整十天了。”
十天。
她竟然睡了十天!
江清蕊重新閉了閉眼,又再睜開。
她還活着。
“可是,陸澤,你知道嗎?”她緩緩啓脣,“我已經把我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,都回憶了一遍。整整二十年,只用十天就在腦海裏重新過了一次……其實,很划算吧。”
夢中經歷兩個人的人生,睜眼,不過十天。
江清蕊的嘴角,扯出一絲笑容:“撿回了一條命,真好啊……也許,上天也待我不薄,兩次都能夠死裏逃生。”
“小蕊……”他說,“上天同樣待我不薄,又將你完好的送回到我身邊了。”
陸澤彎腰俯身下來,熟悉的男性氣息將她包圍,他那麼緊密卻又不敢用力的抱着她,彷彿在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。
他的薄脣貼着她的耳畔,低聲說道:“歡迎回來。”
江清蕊的身體,微微一僵:“你是歡迎許安眠,還是歡迎江清蕊?”
“不管是哪個身份,都是你。而你現在好好的活着,就是我最大的願望。”
陸澤一偏頭,在她鬢角落下一吻。
這樣極致的溫柔呵護,對現在的江清蕊來說,陌生又熟悉。
陌生的是,許安眠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偏愛。
熟悉的是,江清蕊是他的妻子,兩個人做過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。
她鼻頭一酸,又滾下熱淚來。
陸澤的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:“不哭。”
他起身,拿起旁邊的溫水,用小勺舀起,又試了試溫度,才喂到她嘴邊。
喝了幾口水之後,江清蕊感覺嗓子舒服多了,不再火辣辣的疼,說話都費勁。
只是,她依然很虛弱,動動手指都費勁。
才流了產,沒有恢復完全,又遭遇車禍……江清蕊的身體,虛弱得不堪一擊。
所有的記憶一下子湧入她的腦海裏,她需要時間去慢慢消化,慢慢承受。
江清蕊忽然笑了笑:“……活着真好。”
她的心裏,有太多的祕密,也有太多的委屈。
陸澤深深的望了她一眼,竟然有些膽怯。
他不敢過於靠近這樣的江清蕊。
太愛了,連碰一下都覺得是奢侈。
兩個人面對面,卻相顧無言,無話可說。